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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三章 溫柔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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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征見她滿臉的關心,心下很是受用,道:“勞力還罷了,主要是勞心,雖說與南梁這一戰註定遲早要打的,但國庫空虛,這幾年來又天災不斷,百姓們的日子本就不好過,再額外征收賦稅,百姓們日子越發要過不下去了,屆時少不得要生民亂,就真是外患未平,內憂又至,越發雪上加霜了。所以就像你方才說的那樣,這一戰能不打,最好還是別打的好,眾位閣老與我也是一樣的心思。”

說著揉了揉眉心,“可我們不想打是一回事,也斷沒有等著南梁打上門了再手忙腳亂,最後只能挨打的份兒,所以大家商量的結果,是爭取不打的同時,也要厲兵秣馬,隨時備戰,決不能讓南梁賊子討到了任何的便宜去。就這幾日,潁川侯便要帶兵去涼州鎮守了,他在先帝時期,便已是當朝第一名將了,如今越發老而彌堅,膝下眾多子侄兒孫也是虎父無犬子,有他鎮守涼州,隨時防禦南梁賊子,皇上與眾位臣工還是比較放心的。”

“就是糧草軍餉愁人,戶部褚閣老愁得頭發大把大把的掉,說再這樣下去,他就真要成禿子了。呵,他都快六十的人了,真成了禿子又有什麽打緊,我可才二十出頭的人,要是也愁成了禿子,那就真是……太可怕了,我還是別自己嚇自己了。”

施清如見他先是揉眉心,說到最後,修長的手指已移到太陽穴上了,又像是被自己萬一真成了禿子那副可怕的畫面給嚇住了似的,直是搖頭,忍不住抿嘴偷笑起來。

笑著一半,想到他自來有頭痛的老毛病,一旦用了腦勞了心,憂思過重,便會頭痛……猶豫片刻,還是起身到他身後,伸手輕輕給他揉起兩邊的太陽穴來,反正、反正更親密的事都已做過了,幫著揉個太陽穴,簡直就是小兒科了。

揉了片刻,她輕聲問道:“督主,力道合適嗎?”

韓征閉著眼“嗯”了一聲,“很合適。”

心裏偷偷得意,他只是揉了揉眉心和太陽穴,清如立時心痛他得什麽似的,看來她比他想象的,還要更喜歡他啊!

但也只是任施清如揉了片刻,韓征便睜開了眼睛,“清如,我好多了,你不用再揉了,仔細手酸。”

一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,想拉她坐到自己腿上。

他以往不能容忍任何人碰自己,既是怕自己的秘密會不慎曝光,也是真的不能忍受來自任何旁人的碰觸,可如今他卻一見了清如,便想碰她抱她貼著她,倒不想她連他的這個怪毛病都能治,果然是他的良藥,只專屬他一個人的良藥!

可惜卻讓施清如靈活的一躲,便掙脫他的手,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,隨即給韓征的茶杯添滿了茶,“督主,喝點茶潤潤嗓子,咱們繼續說吧。”

真讓他拉著再這樣那樣一番,她腦子又得成一鍋漿糊,嘴巴也要變得不是自己的,說話全然不受自己控制,說的盡是些沒用的廢話,到頭來正事反倒一個字沒說了。

韓征見她只顧說話,並不看自己,耳朵也直發紅,知道她又害羞了,心下就像有根羽毛一直在撓一般,很想再逗她幾句,可惜又知道時間緊急,不能再蹉跎了。

只得正色道:“那你想說什麽,說你封縣主的事嗎?我不是讓小杜子帶了話兒給你,無妨的,你就安心受著便是,凡事自有我呢。”

施清如忙道:“不止是這事兒。你不知道,那日太後剛開始說要封我做縣主時,我一直都堅辭不受的,我、我心裏實在咽不下那口氣,若太後封了我的同時,也罰了福寧長公主,也就罷了,至少有懲罰有補償,我心裏那口氣還能順暢些。可她根本連說都沒說福寧長公主一句,甚至話都沒有說明,只是說要賞我,妄圖借著賞我,就把事情混過去,我心裏實在生氣,就想著我寧死也不領你的賞謝你的恩,看你又能把我怎麽樣?”

見韓征一直很認真的聽她說,頓了頓,又道:“可後來,她就不提這事兒了,轉而與段嬤嬤說起督主有多辛苦,有多勞苦功高來,還說什麽羊毛不能可著一只羊薅,省得真累壞了督主,得找人為督主分憂解勞才是……”

就把當日太後與段嬤嬤說的要覆設西廠的原話,一五一十學了一遍給韓征聽。

末了道:“我自己便罷了,太後無論要如何對付我,我受著便是,可我不能連累了督主,讓督主多年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,也讓將來的路越發難走,甚至……所以,我終究還是領了賞謝了恩。督主,太後與福寧長公主又不一樣,她到底是皇上的親娘,別人的話皇上可能聽不進去,太後的話卻多少總能聽進去幾分,皇上也防誰都可能,就是防自己的親娘不可能,你可千萬要早做打算,斷不能真如了太後的意才是!”

韓征微瞇著雙眼聽她說完,卻是笑了起來,只是笑意卻未抵達眼底,“皇上防誰都不可能防自己的親娘?那可未必,只要皇上無子一日,未過繼立太子一日,他便會防著任何有可能上位做太子,甚至任何心裏有可能謀劃著上位做太子的人一日!”

太後的心思他豈能猜不到幾分?

他們母子好容易才得來的江山,怎麽能便宜了別的女人的兒孫?最終只能她的血脈上位!

而不管家孫外孫,不一樣都是她的血脈嗎?

所以福寧長公主一直以來才能那般肆無忌憚,有恃無恐,哪個兒子能不聽親娘話的,不聽就是不孝,皇帝也不能例外!

可蕭瑯是太後的血脈,卻不是隆慶帝的血脈啊。

他身上是流著部分與隆慶帝一樣的血液不假,但宇文皓宇文瀾之流,身上也同樣流著一部分與隆慶帝一樣的血,——那蕭瑯某種程度上說,在隆慶帝心裏,與宇文皓宇文瀾自也沒有分別,都是想要謀奪他皇位的人。

自古天家無父子,說的便是一旦當了皇帝,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了,何況還只是侄子外甥?!

且因福寧長公主的妄自尊大,從來都只拿隆慶帝當弟弟,而不當皇帝,在隆慶帝面前一貫都口無遮攔,隆慶帝又豈能不見微知著,多少猜到幾分太後的心思?

自然太後無論再說什麽做什麽,都是在為蕭瑯鋪路了。

所以太後不真向隆慶帝提出要覆設西廠便罷,一旦提出,絕對會被隆慶帝以“後宮不得幹政”的祖制給毫不客氣的駁回去,母子鬧得不歡而散。

施清如聽韓征細細解釋了一番,心下卻仍不能放松,皺眉道:“話雖如此,督主還是要未雨綢繆,以防萬一才是。皇上就算也防著太後,太後說的次數多了,再著意粉飾一番,焉知皇上不會多少聽進去幾分?”

“再者,皇上既連自己的親娘都防著了,自然對督主也、也不會一直是全然的信任,總會有看法漸漸改變那一日,尤其明裏暗裏忌恨督主的人那麽多,不然不會給督主暗地裏起了那麽多誅心的諢號,什麽‘九千歲’、‘立皇帝’的,哪一個皇上知道了,能高興的?有機會在皇上面前進督主讒言的人亦是防不勝防,總不能真等事到臨頭了,督主再來著急吧?就怕已經遲了。”

前世隆慶帝對督主的信任,不就很快便變了味兒、打了折扣,最終催生出了西廠覆設和汪執這個西廠廠公來嗎?

她若沒有“未蔔先知”便罷了,也只能任由事態發展,再看著督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,吉兇難測。

但她既然知道,便不能裝糊塗,讓督主加倍的勞心勞力了,她能為他哪怕只分擔一丁點兒,都是好的。

韓征仍是笑,這回笑意便抵達眼底了,“清如,你是擔憂我有朝一日‘功高震主’,會落得‘狡兔死走狗烹’的下場嗎?你這擔憂倒也不無可能,如今私下裏已不少人議論‘滿朝文武只知韓廠公,而不知皇上’了,那些人自謂只是私下裏議論,我定然不會知道,卻忘了東廠是幹什麽的,不過是我懶得與他們計較而已……”

話音未落,施清如已急道:“督主既然什麽都知道,還笑得出來?”

韓征笑著反問她:“我怎麽就笑不出來了,那我該哭麽?”

被關心被在乎的感覺這麽好,他實在哭不出來啊!

見施清如是真的著急,這才正色道:“清如,你別擔心,我心裏都有數。第一,皇上一月都見不了太後一次,太後很難找到機會與皇上說覆設西廠的事;她三五個月內,只怕也不會開這個口,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,她開這個口只會起到反效果,她不會那麽蠢。所以她當時只是在嚇你而已,既然你不吃軟的,那就再來一點硬的,軟硬兼施,你自然只能就範了。”

“第二,皇上為什麽這般寵信我?除了因為我忠心耿耿,一心為他分憂解勞以外,便是我從來不與任何有哪怕一絲可能上位成太子的宗室貴胄們往來,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是一視同仁,敬而遠之,這樣一個只忠於自己的臣工,還是個無家無親無後的太監,哪個皇帝能不寵信的?便是有人進讒言,知道了我那些誅心的諢號,只要我不觸及他的底線,他都會聽之任之,不會對我怎麽樣。”

“還有一點,我除了忠心,更重要的是有足夠的能力和手腕兒,能替皇上彈壓住文武百官,讓各部都各司其職,正常運行,讓他不必有任何的煩惱憂心,不必凡事都親力親為,勞心勞力。何為‘重要’?不是有誰就行,而是沒誰不行,說句托大的話,如今朝堂便是沒了我就不行,這一點皇上心裏很清楚,更清楚不止朝堂,他沒了我更不行,所以太後防是要防,卻不至於如臨大敵,時時都提心吊膽。”

施清如讓韓征這麽一二三點清晰分明的一說,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一半回去。

眉頭卻仍是皺著,道:“我明白督主的意思了,太後在皇上仍對你十分信重之前,在沒找到能取代你之人之前,應當不會輕舉妄動,不然只會適得其反;而你既已穩坐那個位子這麽幾年了,自然也已是穩如磐石,太後就算真找到了能取代你的人,要實實在在威脅到你的地位,讓皇上忌憚你甚至貶斥你,也得看你答應不答應。”

韓征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,笑道:“真是個會舉一反三的聰明丫頭……今兒頭發已經洗過,不會再自己都覺著發臭了吧?”

“人家說正事兒呢!”

施清如嬌嗔的白了他一眼,繼續道,“可就算如此,也該未雨綢繆,防患未然才是,不然真等雨都下下來了,再急著找傘,可就遲了。”

“對了督主,我那日謝了恩,行禮告退後,因為腿軟,走得有些慢,恍惚聽見太後和段嬤嬤提到了一個人名兒‘汪執’,我之後問了小杜子,小杜子說還真有這麽個人,是司設監的一個奉禦。督主,司設監是管鹵薄儀仗、四季陳設的麽?那與仁壽殿肯定少不了打交道,你說按汪執會不會是太後的人?”

督主本事高能力強,所以藝高人膽大,胸有成竹,她卻比他知道得更多,那便先替他把汪執給清理了,從根子上把日後的大麻煩給斬斷了吧!

韓征“噝”了一聲,“奉禦不過從六品,還是司設監的奉禦,越發算不得什麽了,若他真是太後的人,太後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這樣一個清水衙門,圖的什麽?若太後是之後才看上了他,收為己用的,二十四監那麽多有頭有臉的太監少監,太後有的是選擇,又怎麽會偏選了他?清如,你確定自己沒聽錯?”

施清如道:“我確定自己沒聽錯,只沒告訴督主之前,沒敢先告訴小杜子個中因由而已,只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。督主,不管他先是太後的人,還是太後隨後才找上他的,‘寧可錯殺,不可放過’,你回頭都找由頭,遠遠的把他打發了吧?也省得將來他真給督主帶來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韓征沈聲道:“我回頭先查一查,看他是不是真有問題,又能不能順藤摸瓜,再扯出意想不到的收獲來,再做定奪吧。”

施清如忙道:“還需要查什麽查,太後和段嬤嬤總不能無緣無故提到這個名字吧?我若不是的確她們提到了,也編不出來啊,既太後和段嬤嬤提到了,太後又居心叵測,那那個汪執就一定有問題,督主卻還要查,是信不過我,以為我在信口開河麽?”

說到最後嘟了嘴,滿臉的失落與受傷。

心裏則有些赧然,為了讓督主相信她,直接打發走汪執,她連撒嬌賣癡這樣的招數都用上了,她容易嗎她?

至於汪執,他前世雖風光無限了一陣子,卻很快便落得了身敗名裂,身首異處的下場,且還不是督主,而是隆慶帝親自下旨辦的他,所以她如今便從根子上斷了他的青雲路,不是在害他,而是在幫他好嗎?

這輩子他雖然註定不能像前世那般風光了,若無意外,卻能再活幾十年,以短短幾個月的風光換來幾十年的壽命,還不用像前世那樣,任誰說起來便是咒罵,沒有一句好話,他這筆買賣真的不虧了!

幸好韓征很吃她這一套,一伸手就捏上了她鼓起的臉,低笑道:“我哪有信不過你,這不是想看能不能拔出蘿蔔帶出泥,看還能不能有其他收獲麽?既然你這般篤定,自然沒有再查的必要了,我明兒便讓沈留找由頭不顯山不顯水的打發了他就是。”

施清如忙道:“那督主千萬別忘了,我回頭可是要問的,你要是忘了,哼,以後別想我再煮東西給你吃!”

說著,伸手想要推開他還捏著她臉的手,卻被他抓了手順勢一拉,她人就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他,隨即輕啄了她的嘴唇一下,才笑道:“你放心,為了以後還能時常吃到你親自煮的東西,我也不會忘的。”

施清如覺得自己的臉又開始在發燙了,她這次很容易就推開了韓征的手,“時辰不早了,督主該回去休息了。”

韓征定定看著她,實在不忍心打破此刻這一室的美好,卻也只能打破,“我今兒不回府了,馬上還得進宮去。”

眼下能出來見她,都是他忙裏偷閑,把時間擠了再擠,才擠出了這麽點空隙來的,也是因為他實在思念她,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她,可惜才稍稍解了一丁點兒的思念之苦,他就不得不又和她分離了……

施清如便知道他今晚怕是又得熬通宵了,忙道:“就算公務再繁忙,督主也該愛惜自己的身體才是,小杜子,你進來一下——”

一直侯在外面的小杜子聞言,忙推門進來了,笑嘻嘻道:“姑娘有什麽吩咐?”

施清如道:“待會兒回宮後,你記得沏一杯安神茶給督主,看著他喝下,然後再讓他睡至少兩個時辰。要是他不聽話,你回頭告訴我就是,要是你敢受他所迫,替他隱瞞,回頭我知道了,一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,記住了麽?”

小杜子聽得一臉懵。

擺明了他幹爹不會聽話啊,可就算他幹爹真不聽話,他難道就敢告他老人家的狀不成?

可如果他替幹爹隱瞞,回頭讓施姑娘知道了,他一樣沒好果子吃……他簡直註定豬八戒照鏡子——裏外不是人,也註定兩頭都要受氣麽!

卻也只能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應了“是”,“我都記住了,姑娘放心。”退了出去。

韓征這才低笑道:“現在就把我管得這麽死死的,將來豈不更得變本加厲了?”

施清如哼哼笑,“某些人若自覺些,我自然不想這麽婆婆媽媽,這不是某些人根本不知道自覺為何物,當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麽?”

韓征讓她說得訕訕的摸了摸鼻子,有些理不直氣不壯的道:“我以後一定多註意。對了清如,你還要給太後治多久的病?最好越快越好,等給她治完了病,以後仁壽殿你便可以少去,省得給有心人可趁之機了。”

施清如皺眉道:“還得一個月左右。問題很快就會都知道我是因為給太後治好了病,得了她的喜歡,才會得封縣主的,哪能輕易就跟仁壽殿劃清界限?且就算沒有這一層,她是太後,我卻只是個太醫,哪怕有了縣主的封誥,一樣尊卑差距巨大,豈是我想少去仁壽殿,就能少去的?”

頓了頓,“可讓我就這樣放棄,不當太醫了,我又實在有些做不到……”

韓征斷然道:“既然做不到,那就不要勉強自己。你有今日都是因為你跟著常老頭兒苦心研學,廢寢忘食,練就了一身真本事,在宮裏又過五關斬六將,數次涉險,才得來的,豈能因噎廢食,忍痛放棄?你只安心當你的值,安心去逐步實現自己的志向便是,凡事都有我!”

之前小杜子帶給她的他說的話裏,就有一句‘凡事自有他’,如今他又當著她的面兒,親口說了這樣一句‘凡事都有我’。

施清如心裏仍未散去的不安與惶然,一瞬間便都煙消雲散了。

片刻方笑道:“督主既然已想好凡事都會替我擋在頭裏,替我撐起一片天,那就更該珍重自己才是,不然你要是垮了,我可沒本事也替你撐起一片天。”

韓征笑起來,滿眼能溺斃人一般的溫柔,“知道了,今晚我一定睡至少兩個時辰,決不食言,這下總高興了吧?”

施清如立時笑靨如花,雖然心裏很是不舍得就此與他分開,卻仍道:“那督主現在就回宮吧,別再白白耽誤時間了。”

韓征笑著反問:“陪你怎麽能算是耽誤時間,可惜如今瑣事繁多,也不知道幾時才能拋開一切雜事,閑雲野鶴般悠閑的過上十天半個月的?”

施清如繼續催他,“以後總會有機會的,督主快走吧,再待下去,小杜子在外面都要讓蚊子盯得滿頭包了。”

韓征這才站了起來,“那我回宮了,你再歇息兩三日,再進宮覆值也不遲。才不是說怎麽也咽不下心裏那口氣嗎?放心,就這兩三日,我便替你找補回來。”

施清如一聽便知道他這是還要對付福寧長公主,忙道:“督主打算怎麽做?可千萬別沖動,就算皇上對太後不可能像尋常人家的兒子對待自己母親的那樣,也總是皇上的親娘,是一國太後,真激怒了她,索性來個魚死網破,督主豈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麽,實在沒有那個必要啊!我只是當時咽不下那口氣而已,如今早好了,只想督主好好兒的,還有師父,我在乎的所有人都好好兒的,督主你明白嗎?”

就像當日太後要冊封她時一樣,哪怕沒有太後之後的威脅之語,她又能硬扛到什麽時候?

最終還是要屈服於形勢,屈服於強權的,太後的威脅之語,只是讓她加快了那個屈服的進程而已。

同樣的,太後若真豁出去了要與督主鬥,哪怕覆設西廠一事眼下看來不可能成行,隆慶帝也待他仍信重如初,督主到頭來一樣討不了好,這代價就真的太大,也真的太沒有必要了!

韓征忙笑著安撫她,“清如你先別急,聽我說,我不會沖動行事,會把握好那個度的。我會恰到好處的既讓福寧長公主受到懲罰,付出代價,又不會狠到讓太後和她忍不下那口氣,要與我魚死網破的。只是封你一個縣主怎麽夠?我不讓那個毒婦付出代價,她還真以為有太後護著她,她便可以為所欲為,肆無忌憚了,也實在有負我‘睚眥必報’的名聲!”

他的小丫頭此番差點兒丟掉的是命,就算僥幸被找到,活了過來,那些害怕與不安,那些恐懼與後怕,卻依然如影隨行,勢必會成為她很長一段時間的陰影和噩夢。

豈是區區一個縣主,就能補償的?

他就算這次不能弄死那個毒婦,也要撕下她一塊兒肉來,讓她狠狠痛一場!

施清如聞言,仍忍不住的擔心,還待再說,韓征已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,認真的問她:“清如,你信得過嗎?”

“自然信得過!”施清如答得毫不猶豫。

韓征笑起來,“既信得過我,就什麽都別管,什麽都別擔心,只管等著養好了身體,進宮覆值冊封便是。正二品的縣主呢,有了這個縣主,以後到哪裏你都不必委屈自己了。”

太後雖尊貴,卻無權,除了當面耍威風,朝堂權勢間的博弈,又豈是她一個深宮老婦所能左右的,他要讓她大手筆的給出去了一個縣主後,得到的依然是一樣的結果!

當下韓征又與施清如說了一會兒話,外面小杜子已在催了,這才只能依依不舍的與她作別,回了宮裏去。

自然,臨行前少不得又吻了施清如一回,吻得她紅唇瀲灩,暈頭轉向後,才強迫自己轉身大步去了。

卻是待大步出了施清如的屋子,再一路出了常府,直至上了馬,讓晚間的涼風撲面直吹過來,依然不能吹冷半分韓征心裏的火熱。

距離上次他借酒恣意,吻他的小丫頭已是半年多,就算在他最堅定要疏遠她,與她保持距離,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情感上的交集那段時間裏,捫心自問,當日吻她的感覺,依然透過他的嘴唇,刻進了他的骨子裏一般,讓他無論如何自欺欺人,都無法磨滅。

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在晃神時滿腦子的空白裏,無意識舔自己的嘴唇,忍不住回味那一晚借酒裝瘋偷來的吻的滋味兒。

等他終於明了了自己的心意,決定不再退縮後,哪怕施清如還沒原諒他,一直躲著他,他也想好了,等將來……他一定要一次吻她吻個夠,把曾經因為他作繭自縛而錯失了的那些日子都給補回來!

總算今日他終於如願以償,圓了這麽長時間以來的夢,前後還吻了他的小丫頭那麽多次,以為終於可以一解他的焦渴了。

卻發現還是不夠,遠遠不夠,才分開便已又想折回去,又想把人緊緊鎖在懷裏,吻得她呼吸困難,站立不穩,只能緊緊靠著他,緊緊抓著他的衣襟,就像天地間只有他能解救他一般……

韓征忙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打住了。

不能再想下去了,再想下去,真要忍不住折回去了,古人那句‘溫柔鄉,英雄冢’,果然所言非虛啊……他猛地一甩馬鞭,加快了速度。

施清如心裏的火熱與激動沒比韓征少多少,她還渾身都直發軟,好容易才躺到了床上去,卻是一整夜都花明月暗籠輕霧,如夢如幻,到被桃子叫醒時,已是日上三竿。

再看鏡子裏的自己,都快不敢認了。

忙翻出醫書,低聲誦讀起來,總算漸漸平覆了早已亂了的心潮,一日無話。

次日,施清如又在家將養了一日,實在閑得發慌了,待晚間常太醫回來後,便與他說她打算明日便進宮覆值了,“再在家裏閑下去,我渾身都要生黴了。”

常太醫這次直接便點了頭,“那就明兒隨我一道進宮吧。你封縣主的事,已經在太醫院傳開了,大家夥兒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麽來,心裏怎麽想的,我可就不知道了,總歸你明兒謙遜些,到底你還要在太醫院一直待下去呢。”

施清如自然應是,與常太醫一道用過晚膳,便早早歇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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